Friday, March 28, 2008

笼中的樱

  以前每个星期父亲总要到学校来一趟的。在三月中旬的时候,他却不肯来了。“你们学校的樱花要开了吧,都开始管制进入的车辆了,外面的车没有通行的证件根本开不进来,”他这么跟我说。 
  讽刺的是一向喜欢在山水间游荡的我,得知樱花即将盛开的消息却不是因为看到了粉色或者红色的花苞,而是因为父亲的车不能进来了,武大开始要对进校园的人收费了。 
  然后是樱花的盛开,然后是成批的游客,然后是人山人海的樱花大道,然后是自习室和图书馆外的吵闹、满地的废纸,然后是随意散落在地上的带着枝叶的花、倒伏的草、折断的树枝,然后是路边日益兴起的摊点——“勤工俭学”的摊点,然后是学生和游客的讨价还价,然后我听说有同学的学生证因为借给朋友方便他们进来赏樱因为“违反校规”而被没收,我还听说要拿回学生证必须要写一篇检讨并到工学部那边去领取…… 
  武大似乎变成了另一个地方,曾经的宁静与祥和都不复存在,取而代之的是无尽的吆喝与烦躁,曾经被大学的校门拦在了外面的那城市的吆喝与烦躁。 
  这片狼藉让我不免怀念起了以前的武大,那个明净的地方。早晨,我洗漱过后便到门前的小树林里伴着鸟鸣与萧萧的落叶晨读,然后背书包去上课;傍晚,我会爬上樱顶,站在天台上让风吹过我和我斜倚着的书包,然后抬头看看天上的云和渐渐暗下去的霞光;夜里,我会在小林间听着奥场传来的乐声,在遐思中结束一天的思考与学习。 
  和那时相比,现在到底什么变了?无非是秋天的桂与冬天的梅换成了这春天的樱吧,还有呢?为什么现在的武大变成了这样?因为这没完没了的人么?我讨厌游客,讨厌破坏了那片宁静的游客,讨厌把城市的恶俗带进了学校的游客…… 
  似乎学校在入口收钱就是为了限制客流量吧,为了维护“校园的宁静”。可是真的有用么?看看门外那涌动的人流吧,看看那横行在马路上的人群。收费,到底限制了什么?再看看那路边打着“勤工俭学”旗号的摊点,各个平常看都看不到的摊点,这些让我不禁怀疑如此“方便”游客,是不是希望他们能够玩得开心以便以后邀来亲朋一起再来,让我开始怀疑我们的学校这究竟是在干什么。 
  难道学校是希望借樱花盛开的机会,把她像动物园里的稀有动物一样装在笼子里,当作摇钱树么?武大的樱花,代表了武大的樱花,只是在笼中苟活的玩物么? 
  我不知道,只希望能够不是。坐在樱花树下,一片花瓣在空中划过一道优美的曲线,轻轻地飘落在我的袖口——粉色的花瓣,如晶莹剔透的雨花石,却又没有那石头的笨重——这么优雅的花瓣,这么高雅的樱花,怎么会是玩物,怎么可能忍受苟活的命运,怎么会有人忍心给她这样的命运…… 
  但是眼前所见的一切,不断地向我强调着“这是个事实”。看吧,高洁的樱忍受着粗俗的游人的践踏,学校的工作人员迎着笑脸收取一张张沾满娇柔樱花泪水的钞票,维护秩序的人“神圣不可侵犯地”没收了本校学生借出的学生证,赶走了没有交钱的游人。 
  多么讽刺而又恶俗啊,本应庄严肃穆的学校,背叛了自己的标志,蹂躏了无辜的樱花,贱卖了自己的尊严。这,真是我的母校么?真是汇聚了珞珈山与东湖水的灵气的武汉大学么? 
  看看窗外的游客,他们快乐地笑着,在树下、在老图书馆前合影留念,放肆地采摘着樱花,将美丽强横地据为己有。工作人员无可奈何地看着,或者幸灾乐祸地看着,或者麻木地看着。破坏在继续,那支离破碎的校园的气氛,到什么时候才能够恢复呢?这个恶俗的季节,什么时候才是个完呢? 

  我似乎是在诅咒樱花了,诅咒她早些零谢,因为那样城市的恶臭就能重新被封锁在校园的外面了。但我知道我这样的诅咒对那笼中之樱是不公平的,错的不是她,她是比我们更大的牺牲者。如果说我们失去的只是那一片静谧,她失去的,则是全部的优雅和全部的尊严。但是对不起,笼中的樱啊,请让我诅咒你,因为我能诅咒的,只有你而已……

Saturday, March 15, 2008


注:这篇是我大一时的一个尝试,即将两篇独立却彼此关联的文字组合并交融在一起,期望达到一种纵深交错的效果。如今看来也仍觉有趣,故稍作编辑,也置顶了,呵呵~
                2013.5.27

  昨天听一个同学说樱花开了好几朵,今天下午下课后又没什么很重要的事情可做,我吃过饭便匆匆上了樱花大道。 
  从梅园到狮子山一路上并无很多人,许是工作日的缘故吧,双休日的话这里一定会人山人海的。我一般不喜欢和别人一起活动,更不喜欢在清净的风景中听到人的叫嚣,今天很平静,如此甚好。 
  第一次看樱花是很小的时候被父母拖到武大来看的,那一天的樱花没有给我留下太多的印象,我只记得满地的落英,漫天的红云,数不清的人,还有,一个喝酒喝吐了的大学生。 
  这时忙碌了一天的我已经稍稍有些困意。信步走上樱花大道,我低着头摆弄着手里的mp4,打算先听几首歌提提神。但就在我把播放器准备停当,抬起头想要去找寻同学所说的“那几朵”樱花时,只觉得眼前一亮:天,这哪里是几朵的样子?! 
  几天前还是干枯的树干,这时已栖满了无数粉色的精灵。粉白的舞裙团簇着,掩蔽了半边的天空。时而啄木鸟与喜鹊飞来也落在这树梢上,四处张望,轻声招呼着同伴。 
  突然想起“忽如一夜春风来,千树万树梨花开”的诗句,诗人岑参笔下的雪景,用以表现这时的樱景却也正恰到好处。昨天还只“开了几朵”的樱花树,仅仅一夜,便洋洋洒洒地将积累了一冬的全部能量与热情挥洒开来,感染着,浸透着周围的每一株草,每一瓦砖,每一个人…… 
  再长几岁,我知道了樱花是日本的国花。因为那时的自己已经知道了一些日本的文化,知道它的传统文化是汉文化的翻版,感觉上脑海里的那片片红云,多了些许淡雅钟鼓的气息。不知为什么,我发觉自己很喜欢那种感觉,似乎那红云,那落英,那叮咚的钟鼓并不只是来自日本,而是源自我自己骨子里的某些东西。 
  静静地徜徉在樱花的空气中,我取下眼镜,让眼前的花树融作一片柔美的粉色的云团。于是花朦胧了,树朦胧了,树后的建筑也朦胧如那弥漫的气息一般了。渐渐的,就连间或那几声的鸟语,也仿佛全化作了朦胧的一片。 
  哦,渐渐又迷糊了么……春天,真是一个嗜睡的季节呢……在这样的时候,林黛玉“睡昏昏”,孟浩然“不觉晓”。那是一种怎样宁静的心境呢,却在这样的宁静中酝酿着些许的萌动;那是一种怎样放松的状态呢,放松到肌肉与骨骼一齐酥软,仿佛要溶化在一整片春光中一般。那或许,只是春天空气中的某种特殊的成分吧,但这种成分能逐渐浸饱每一个活着的细胞,让春天里的每一个生灵都沉醉,都蹁跹于天堂般的幻景之中。 
  在这样的樱花里,在这样的空气中,我彳亍着,放纵地呼吸着缓缓逝往后方的烟云。当我猛然惊醒,眼前已经只剩一宽一窄两条岔路和郁郁青青的一片小林。我转过身,如痴如醉地望着那烂漫的花,心神不知驰往了何处。 
  高中刚刚毕业时,我在同学的QQ空间里看到了一个日本的动画片。没有打斗,没有煽情,没有任何奇迹发生,一切只是平淡地发展着,推进的。那个故事只是一个男人在国中时代与一位女同学在樱花飘落的季节相知,相恋,最后又在另一个樱花飘落的季节分别的回忆。动画片的开篇是男主人公低着头编着一条没有收件人的短信,结束是他过马路时眼前突然有樱花花瓣与她的幻影飘过…… 
  或许,脆弱的樱花本就是凄美的,樱花下逝去的誓言,只是迷离于纷乱花瓣中的梦幻罢了…… 
  不觉我已经走上了樱顶,樱花弥漫在了身下,才发觉头顶是一片灰蒙蒙的天空。春天的天气是多变的,昨天刚下过雨,今天似乎还见到过阳光,不知不觉地现在似乎又有下雨的意思了。凉风嗖嗖的,有点冷。 
  脑中的热度让一缕缕凉风给降了下来,一些刚刚被樱花驱散的回忆也席卷了回来。我翻出手机,看到了方才在沉醉中发出的两条短信,回讯是一样的:“你是谁啊?” 
  我没有回答,只是看着脚下云雾般的樱花。 
  忽然有些想喝酒,但我知道过敏体质的自己根本不能沾那东西。能醉是一种幸福,我想起了儿时记忆里的那个烂醉的大学生,可是我自己,已经无可逆转地清醒了…… 
        一年只有几日烂漫的樱,大抵便如同生命中偶然相遇,却又匆匆走散的过客一般如若幻景却又引人留恋吧。樱华之美,也许就在这一年年相似却匆匆消失的重复中,触动着些许曾经的回忆,让我们有理由相信,那些曾经的瞬间,并不只是朝露般无迹可寻的梦境。可那些曾经的回忆,究竟是是梦境比较好呢,还是作为真实的过去比较好呢……我想儿时见到的那个烂醉的大学生,一宿之后也会有这样的疑问吧。不知那时,他还会不会再上山去看那漫天的樱。
  过去的沉默与笑声的画面渐渐又一次浮现回来,和每次在心旷神怡中猛然忆起的一样,是那无法忘怀又勾起无数痛苦的画面。过去那画面是在茫茫的空白里,这次却是闪动在脚下那粉色的精灵中间。我像以前一样又一次冷冷地看着那一切在我眼前再现,却意外地发现这似乎不再是一种痛苦,仿佛浸润在这云雾中,连痛苦的回忆都会变得坦然起来吧。我又看了看那篇回讯,轻轻笑了笑——那“轻雾”中波动的画面仿佛几声让人平复的钟鼓,在我的身体里强烈地共鸣…… 

  卸下书包,我斜倚着栏杆,凝视着这个粉色的世界。默默地,我体味着那悠长而凄婉的回音,某处红云中传来的回音……

Saturday, March 1, 2008

Kira,您收手吧

  那天躺在床上无聊,便拿着手机点来点去,突然看到“阿娇”,“艳照门”…… 
  本来对八卦之类不甚感兴趣,但突然看到自己少年时最喜欢的歌手,也不免点进去看了看。那则新闻说的是钟欣桐因有男朋友支持而坦然地面对记者关于“艳照门”的采访的事情。因为完全不知道“艳照门”是怎么一回事,我又看了几则关于“艳照门”的新闻,知道那是某网友为了某种“正义”不断在网上公布陈冠希与多位女星艳照的事件。 
  有点惊讶,因为钟欣桐与陈冠希的事情;有点遗憾,因为心里又少了一片纯净;有点后悔,因为这些我本可以不知道,本不必知道。我没太关心那之后的事情,也没怎么注意之前的事情,在那篇新闻底下我写了我的评论,然后关掉了手机。 
  想起初二的时候,我第一次听Twins的歌,第一首是《风筝与风》,那种清新的感觉我现在也记忆犹新。那时候没有宽带,就用56Kbps的蜗牛速度下她们的歌,一首一首,从《爱情当入樽》到《朋友仔》,从《女校男生》到《大浪漫主义》。我如痴如醉地听着,听着那在自己的生活中很难再感受的纯真和烂漫的阳光。 
  从那时起,从没追过星的我,成了Twins的忠实听众。只要是她们的专辑,我一定会买,只要是她们的歌,我听到一定会有些激动。诚然她们也有不少我并不喜欢的歌,但那种清新如孩童般的感觉,那时的我只能在她们的歌中去找寻。四五年里,Twins、阿娇、阿撒,这些名字在我心里渐渐成为了童真的同义词。我依赖着她们,就如我深深依赖那早已逝远的童年。 
  高三下学期以后因为一些原因我没有再去听Twins的歌,也渐渐不再依恋那种感觉,但我一直在自己的mp3中保留着她们的曲子,每每听到也总会有些感动,因为那童稚的歌,也因为一些美好的回忆,对Twins的,还有我自己的,那段听歌的回忆。 
  但今天,我看到了关于阿娇的这则新闻…… 
  我不知道那个不停公布陈冠希与女星“艳照”的人究竟是怎么想的,网上有人称他做Kira。但且不说《Death Note》里的夜神月那么任性地随意以极刑处理罪犯是不是太鲁莽,这个不断在网上发照片的人做得其实比夜神月更过分。夜神月制裁的只是有罪的人,充其量也只是量刑过重而已,而这个不停在网上发照片的Kira折磨的,还有无罪的听众,他剥夺了我们在心中葆有一份美好的权利。我不知道别的人在看到自己喜欢的明星在自己心里的形象被撕毁时是怎样的感受,我自己再想听Twins的歌时,已经因为“艳照门”的阴影开始犹豫是否要去打开它了…… 
  不要说那份纯洁本就是虚伪,不要说那虚伪的纯洁被撕毁也没什么。谁都会需要一个港湾让心灵疲惫的时候能得到休息,谁都会希望有一份无瑕的希望留在心里。就算不真实,那希望,总能让人们能有所憧憬,不至绝望。而现在,因为Kira,我们只能看到那一片片的清洁的轻雾,都被“正义”的暴风吹散,留下一片惨不忍睹的狼藉…… 
  看到那新闻以后我没去听Twins的歌了,于我,大概已经能习惯没有Twins的生活了吧。但那遗憾,却一直梗在我心里我心里有些难受。多么希望自己什么都没看到啊。 
  我不愿再想“艳照门”的事了,也不愿意再知道更多,只希望这件事快点平息下来,只希望不要再有更多的海市变成沙漠。Kira,请您手下留情,早些收手吧……